第十三章 这滩水不平静
气氛很是融洽，不过不是药铺。
太医院，钱二喜像跑堂的伙计，不时穿梭在各个厅堂之间。
大家都习惯了他的殷勤，谁都知道钱二喜并不满足吏目的角色，他还想升御医。
虽然两者只差一个级别，但勤快点绝对没坏处，只不过这家伙有些过头，尤其是那些经常给他笑脸的人。
一个自然而然的空隙，钱二喜满脸堆笑跟着忙里偷闲的全顺进了茶房......
与此同时，首领厅也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进行着一场会谈。
相比钱二喜的献媚，石谱的任务难度要大一些，直接考验着他的能力。
关键在于，既要将始末缘由委婉的向张仲元说明，又不能点破张仲元的目的，还要将自己为何临时改变方子陈述的恰到好处。
回来的路上，石谱一直在想这件事，反复琢磨该怎样说才能不显突兀。
反正目的只有一个，让张仲元接受自己的主意，进而理直气壮走进王府的大门。
一听石谱擅自改了“菜单”，张仲元顿感意外，满脸的不理解。
“哦，你是说把方子变了一下？”
“请恕卑职擅自做主之责，不过卑职并非无的放矢，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。”
石谱打定主意，管你怎么想，先给你灌个迷魂汤再说，只要勾起兴趣，剩下的就是自己发挥的时间。
果然，张仲元顿时起了好奇心。
心中暗想，石谱的医术毋庸置疑，做事也很有主见，这次不知有啥新想法。
“呃，这个，大人明鉴，膏方同样要因人而异，讲究一人一方，且需明确告知就诊之人症状，否则别人必然不明所以，造成误解乃至误会或猜疑。”
石谱谨慎的阐述着，语速比平时慢了半拍，唯恐老张头犯迷糊。
哪知张仲元老奸巨猾，这种事关切身利益的事情，耳朵比狗都敏锐。
尽管石谱说的极为含蓄，但他一下就听出了其中暗含的意思。
说的直白一点，石谱是在说，就算我知道老王妃夫人的病症，你也不能直接去，一则人家没有传唤，二则哪有主动上门给人送药的，这不咒人家么。
张仲元心中咯噔一下，只感觉身上暗暗冒冷汗。
可不是，枉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，怎么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，想想都后怕。
可问题是，既然已经知道了老王妃心情不佳，就绝不能装聋作哑，当有所表示。
石谱注意到，张仲元脸上露出明显的若有所思，虽然在极力保持淡定。
“呃，是这样啊，倒是老夫一时疏忽了，石御医以为应当如何？”
石谱心中一阵无语，这不废话么，都告诉你了还揣着明白装糊涂，说明话会死啊。
“卑职以为，深秋天干物燥，更适合服用雪梨膏，对润肺止咳、痰涎粘稠等大有裨益，特别是肺热久嗽伤阴者尤佳，是老少皆宜的滋补佳品。”
见石谱给出了意见，张仲元脸上露出了一丝“差强人意”的笑容。
“既然如此，就按石御医的来，顺便咱们也润上一润，呵呵呵呵。”
“呵呵呵呵，那卑职回头就去熬制，等过几日好了送到您府上。”
“不急不急，也不差这几天的，让你跑了一下午想必也渴了，我这有上好的龙井，咱们不妨先品上一杯。”
说着，就要起身给石谱沏茶。
石谱哪能不知张仲元装腔作势，还口口声声说不急，不急才怪，分明是在催工。
“大人您且慢着，卑职还有要事在身，这茶改日再品也不迟。”
“也罢，那这两日就劳烦老弟了。”
“大人您客气了，卑职告退。”
转眼间，房间内又归于安静，望着石谱消失在门口，张仲元心中不禁一阵惊讶。
石谱可以啊，事情办得滴水不漏，话说得言之有物。
平时看着挺老实的，想不到却有这样的应变能力，既从容不迫又稳妥可行，是个靠得住的人。
明里暗里培养了这么久，今日终于露出一丝隐藏的锋芒，假以时日可作得力臂膀。
再想想自己，年事渐高，按照朝廷规制，已临近颐养天年的年纪。
这么多年来，自己在太医院呼风唤雨，利用这座小庙谋了不少利益，自然也留了不少后患。
且不说任人唯亲，单就那些不见天日的账目，一旦被人翻出来就够喝一壶的。
放眼整个太医院，无论医术还是为人，石谱无疑是最合适的接班人选。
然而，此人的短板也很突出，除了职位不高，掌控全盘的能力和经验也很欠缺。
就算自己拼尽全力，帮助他青云直上坐到代院使的位子，也无法执掌太医院。
别人不说，一个全顺他就驾驭不了，更不用说还有庄守和。
至于下面的御医、吏目、医士乃至医生，也都不是省油的灯，个个人一套鬼一套，为了各自利益损招尽出。
比如那个钱二喜，为了早日升御医，到处溜须拍马拉关系。
一句话，太医院这滩水绝对不是死水，看似表面平静如常，实则底下暗流涌动。
这也是自己为何想敲开醇亲王府大门的一个重要原因，或许在别人眼里是献媚，但真正目的只有自己知道。
目前皇帝被废，且无子嗣，在太后的计划中，醇亲王府也是未来大位继承者之一。
这次机会难得，如果能顺利搭上这根线，无论对自己还是对石谱都有利无害。
不仅石谱将来上位院使的可能性大大增加，而且自己退隐后也可以后顾无忧。
更长远在于，有了石谱这层牢固的关系，张家的家业能得以继续下去。
太阳早已偏西，天色开始呈现渐暗的趋势。张仲元站了起来，面带凝重一言不发的望着窗外，大脑陷入了沉思。
沉思的不光是他，石谱脑子里同样没闲着。
他光顾着操心张仲元的事，又是亲自挑选药材，又是让张安派人将药材送到他家，却忘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处理。
直到临近下班时，才突然想起来，下午那个被自己和王勤救下的人还在客栈里。
“糟了，看我这记性，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。”
想到此，石谱忙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，却不想刚出屋子就遇到了庄守和。
“石御医这是又要出去啦？”
庄守和依旧大大咧咧，好像和谁都聊得来，就是说话老是明知故问的直来直去。
不过，石谱现在没时间和他闲扯，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人怎么样了，毕竟自己还作了担保。
还有，客栈的叶掌柜似乎认得自己，再不过去，弄不好人家会拿着字条找到家里。
“是庄大人啊，卑职有要事在身，还请大人恕卑职不恭之罪。”
“哪里哪里，石御医说笑了，那就请便。”
石谱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开，很快消失在街上，而正是这个无心之举，让他避免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。
